第33章 舌戰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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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號的詔旨隔了幾日方纔正式批下來,齊盛帝給這名號給得不算大方利落,藩地、份例與賞賜都中規中矩,絲毫看不出冷落皇嗣多年的愧疚補償與對傳聞中最得盛寵皇子的格外偏愛。

殷淮瞥了眼諭冊,冷笑一聲.

他這人極其護短,齊盛帝不給的他給。

冊封的儀式、規格、流程、服飾、裝設和賓客,事無钜細,殷淮皆親力親為,力求將奢靡鋪陳的排場從頭貫徹,宮裡大批大批地進繡娘裁郎,樂師伶人。

親王製服采西蜀飛針雙麵雲繡法,耗時過長,隻得日夜趕工,宮妃繡女的月衣新裳一律延後,引起諸多不滿,殷淮充耳不聞。

講究到齊輕舟腰帶與束髮簪子,都是他命匠人采羅什國的碧鏡湖玉雕琢而成,琉璃瑪瑙旌冠上鑲的寶珠比太子束帽上的還奪人眼目,越發襯得齊輕舟玉麵烏眸,眉目矜貴、顧盼生姿。

雲袖與衣領子上的細緻花紋和獬豸圖案也被殷淮親手改動,設計得更為繁複精細。

擅自改禮服是大忌,被人知道甚至會被冠上違逆禮製、蓄意謀逆的罪名。

殷淮無所謂,他性子混又不是一天兩天了,能為齊輕舟折騰這麼一場他就是早做好了在朝堂上明槍暗箭悉數全收的準備。

那些跳腳的蛇鼠都奈何不了他,皇帝敢虧欠他的小皇子這麼多年,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最先沉不住氣的自然是相後一黨,太子冇發言,禮部侍郎甘當馬前卒,上書陳詞痛斥:“司禮監枉顧祖製,逾規采辦,鋪陳奢靡,私飽中囊。”

工部司丞複議:“東廠提督殷淮擅改禮製規格、濫采禦品,目無尊卑法紀、為所欲為,至東宮於何地?至聖上於何地?”

“懇請聖上治司禮監掌印殷淮闈禍尊卑、霍亂朝綱之罪!”

“典樂監監丞複議!”

“禦史郎中令複議!”

“太史令複議!”

殷淮高坐在僅次於禦座的明堂之上,濃長羽睫緩緩煽動,點塵不驚,半闔眉眼從容睥睨堂下一群跳腳的螞蚱,兀自笑了笑,並不辯駁。

想必是他這些天的一出出戳中了某些人的痛腳,一個兩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倒是有趣。

直到皇帝出言:“愛卿,你可有什麼話要說?”

殷淮嘴角含笑,眼底卻冷:“各位大人討伐完了?”

世家權臣個個目含激憤抬頭望向他

“說完了那便輪到臣來給諸位算一筆賬。”

殷淮聲音不大,卻清厲冷冽得像一把淬了金水的劍:“七皇子殿下,噢不,現在該稱淮王了。”

“淮王殿下未滿八歲便封王,如今十五過半方纔賜字封地建禮,且不說這些年受的流言蜚語、冷眼委屈如何消彌。”

“單算一個親王蕃地的財稅租例、每年的奴仆規製、府院地皮、份例用度賞賜幾何,本督就取幾位已封王的皇子的均數,一年是八萬萬兩黃金,八歲至十五歲是七年。”

“七年間,大齊欠淮王殿下五十六萬萬兩,這又該如何算?”

堂下諸位大臣瞬時麵色蒼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相顧無言。

殷淮勾起嘴角諷笑:“本督且問諸位,冊封大典的禮服、旌冠、禦品,一切用度合起來可有五十六萬萬兩?若是冇有,那這五十六萬萬兩該如何補償淮王?”

“本督聽聞上半年,戶部不過是遲發年俸半月朝中便抗議之聲四起。”

“怎麼?諸位大人竟比皇子殿下還尊貴?你們受不了的委屈,淮王殿下便受得?爾等好大的膽子!”

一字一句,不緊不慢,卻擲地有聲,像琴崩玉碎,亮刃吹雪,讓人忽然想起眼前這位可是當年舌戰五國群雄的外使議臣,僅靠一張嘴就力排眾議。

殷淮不僅手段狠毒,嘴巴也尖利刻薄得很,眾臣頓生悔意,怎麼就受了丞相的蠱惑敢上前挑釁呢?

殷淮人壞,心眼也小,不但嚇唬他們,還要挨個點名:“楊尚書,你位列三品,給你發七品的俸銀如何?”

狹長的眼悠悠一轉,又拎出一個:“李司丞,齊豐十四年晉丞位是吧,如此剛正不阿傲骨清廉,不如往後七年就隻給你享司監位份的福製可好?”

“何大人……”

被點到名的人寒毛立起,額冒細汗,屏息不語。

殷淮口乾了,慢條斯理噙了口茶,又開始:“枉顧禮製的並非本督,倒是諸位,什麼樣的位份便匹配相應的福祉與責任,空有虛位不能享受皇家恩澤,你們置天家皇子於何地?置古訓先例於何地?置陛下一番拳拳愛子之情於何地?”

殷淮冰寒帶刺、譏笑含諷的聲音在偌大空曠的殿堂之上聲聲迴響、震耳發聵:“現在本督隻一句話!若是哪位大人自己掏出這五十六萬萬兩送到淮王府上,本督便再不插手此事!”

“如何?”

方纔群情激昂的朝臣此事噤若寒蟬,臉時白時青,一聽到要掏錢立即更是全身發汗。

丞相左右看看,方纔還傲骨錚錚的言官們此時都成了啞巴,一陣氣急攻心,麵色陰沉、中氣十足地駁斥:“一派胡言!殷督主切莫在此妖言惑眾、擾亂聖聽”

“陛下聖明,君恩宏厚,封號賜字皆是雨露,何況臣尊君綱、子從父綱,何時封號何時賜字陛下自有定奪!”

他最知道皇帝的心病,笑得也勝券在握:“督主言下之意,可是在怨聖上遲遲冇有賜字以至七皇子殿下委屈多年,你是在質疑聖上麼?”

“陛下,這殷淮分明是在媚言索恩、指桑罵槐。”

殷淮看了一眼皇帝麵色,果然陰下去幾分。

丞相這無賴的老狐狸將戰火撇得乾乾淨淨,故意扯上齊盛帝,皇帝最好麵子,自己冇做厚道的地方還怕人說。

殷淮倒是不著急,從容不迫,機鋒相對:“丞相何必這般陰陽怪氣混淆視聽,臣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陛下何時行賞何時賜字自有他的道理。”

殷淮連理由都幫齊盛帝找好了:“淮王殿下封王彼時恰逢陳貴妃仙逝便耽擱下來眾人皆知,母喪三年不宜晉位,緊接著又是太後西去,自然不能大張旗鼓稱王封號。如今陛下重提此事自是有心彌補殿下,丞相這一番含沙射影的叵測之言,實在顯得惱羞成怒彆有用心。”

他這話裡有兩層意思。

第一,皇帝你以前對兒子不聞不問拖著該給的不給這些個破事是情有可原的,先是陳皇貴妃故去,接著又是太後長辭,這怨不得你,我也就不追究了。

第二,但現在已經冇有什麼能阻礙給你這可憐兒子賜字封王了,你趕緊的,我幫你把理由都找好了,你也彆給我拖著,還有這些排場和用度你也彆想逃,我不讓你還這七年的五十六萬萬兩就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彆給臉不要臉。

殷淮看著丞相麵色一寸寸灰敗下去,忽然一笑,不聲不響亮出最後一把刀:“況且,此次冊封儀式是要與殿下成年前的祭母之禮一同操辦的,若是陳貴妃九泉之下看到淮王殿下晉升王位仍是寒簡如舊,在天之靈如何安心?”

殷淮垂眸,故作感傷之態,聲音沉下去:“貴妃芳華病逝,徒留幼子,殿下年幼失祜,孤苦伶仃,既有緣分師生一場,本督便絕不會撒手不管。”

丞相氣急攻心,連忙看了一眼上頭,齊盛帝麵上果然露出感傷悵惘的神情,心裡痛罵殷淮這閹賊:“你——”

一直沉默不言樂得兩方爭個不休的齊盛帝忽然出聲道:“好了,此事便交與殷愛卿全權負責,你們誰若有意見,便衝著朕來。”

丞相還想說些什麼,殷淮早已噙著笑謝恩。

作者有話說:

文中所提及的官稱、禮製和貨幣衡量標準皆為虛構(問就是私設),朝代亦為架空,懇請諸君切勿考究~還有那個前麵提到的漿撞茶我放在微博遼,有興趣的小可愛可以去康康~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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