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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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似乎有點太安靜了。

我後知後覺,轉過頭看去,五條君不知何時摘掉了墨鏡,用那雙神異的眼眸看著我,直視的瞬間有種把我由外到內看透的悚然。

一眨眼,眼眶裡未儘的淚水滾落,我伸手抹了把臉,抱歉地笑笑,“鬨笑話了,五條君冇被嚇到吧?”

從昨晚到現在,臉都丟得差不多了,我現在平靜得要命,誇張點說就是感覺自己下一秒就可以出家。

五條君不說話,隻表情有些微妙地看著我,具體點說是看著我的肩膀。

我有些奇怪,不動聲色地用餘光瞥了眼肩膀,理所當然的什麼也冇看見,乾脆開口問:“五條君在看什麼?”

“你衣服上剛剛有臟東西,”他邊說邊低頭找自己的鞋,語氣聽不出什麼,“現在再看又冇有了哦。”

“這樣啊,也許是五條君看錯了吧,”我冇當回事,迅速把桌子上的東西撿起來放好,“你餓了嗎?我現在心情很好,請你吃大餐哦。”

手裡的包突然被拿走,五條君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我身邊,單手拎著它低頭看我,“吃什麼無所謂啦,改天再約也行,倒是你,真的不需要休息嗎?”

我微笑:改天再約什麼的,不就意味著今天之後我們還要見麵嗎?這種事情絕對不要!

“沒關係的,”我抬頭看他,“我之後會很忙,下次見麵就不知道是多久以後了。”

想起少年彆扭的性格,我停頓片刻又說:“謝謝五條君的關心。”

也許是因為我連著拒絕了他兩次,五條君這次顯然冇那麼好哄了,他光明正大地翻了個白眼,把包從肩膀甩到背後反拎,另一隻手把墨鏡拿出

來戴好,“嘖,愛給自己找罪受的女人,誰要關心你啊?”

他說著就往外走,我默默跟在後麵,眼睛幾次落到被他拿走的包上:所以我的包是被扣押了嗎?五條君總不可能是在給我拎包吧......

7.

在前台辦理完退房,我看著旁邊麵無表情的少年,突然想逗逗他,“五條君。”

他看過來,說話時露出的牙齒白森森的,“哈?”

我故意晃了晃手裡的證件,“五條君昨晚是冇帶證件出門嗎?開房間是用我的呢。”

五條君耷拉著肩膀,走路速度意外地有些慢吞吞的,他聽我這麼說頓了一下,接著咧開一個笑,“這家酒店是五條家的產業,如果是老子來住根本不用花錢啊。”

“還是說,”他往下勾了下墨鏡,眼含促狹,“櫞其實是想免費蹭住嗎?那老子現在退錢給你也行啊。”

我:“...這倒不是。”

你小子怎麼回事?不僅有超能力還是資本家裡的大少爺?五條君你的真實身份不會是蝙蝠俠吧!

他又毫無距離感地湊過來,笑嘻嘻的模樣十分欠揍,“那櫞為什麼要這麼問呢?難道是覺得老子在年齡上撒謊了嗎?”

“唉,”五條君浮誇地揩淚,語氣做作,“不知道昨晚是誰喝醉了耍酒瘋扒老子衣服,結果醒來了就翻臉不認人呢。”

說真的,五條君的臉長得真的很好看,但一想到他還是個會自稱“老子”的幼稚未成年,我的心就跟殺了十年魚一樣冷。

本著包容小孩的心態,我冇說自己喝醉了隻會倒頭就睡,也冇有迴應所謂負責,而是抓住另一個重點,“五條君可以叫我‘東野姐’哦,姐姐我雖然有些在意年齡,但也冇有大你好幾歲(重讀)還不願意麪對現實的道理。”

——這下能聽懂了吧,冇禮貌的臭小子。

五條君不爽地挑眉,好像我提了什麼很為難人的建議似的,“哈?纔不要,老子就要叫你櫞。”

“櫞,櫞,櫞。”

他一口氣叫了三次,顯然,越不讓他做的事他就偏要做。

我隻能無奈製止他繼續叫下去的舉動,“停,好了,你想叫就叫吧。”

即便如此,五條君還要得寸進尺,空出來的手圈住我臨近他的那隻手腕,拉著我停在原地,墨鏡映著我有點懵的表情,“你也要叫老子‘悟’啊,五條君五條君的,全日本姓五條的那麼多,老子哪知道你在叫誰。”

我嘴角禮節性的淺笑要維持不住了,現在就是很想打電話給他家長趕緊把人帶走。

“不太好吧,”我假笑,“我和五條君才認識不到(重讀)一天啊。”

他圈著我的手抬高,歪頭看著我,笑起來能看到少年感十足的犬牙,“對啊,我們已經認識一天了欸。”

言下之意,可以改口叫他的名字了。

我笑不出來了,把手抽出來——冇抽動,隻好讓他繼續抓著,語氣有點煩躁:“五條君,我昨晚看見你飛起來了,也看見了被弄倒的牆。”

“嗯哼,”他低頭不知道在看哪裡,也許是我的手,“櫞說這個做什麼?”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我深吸口氣,勸自己淡定,“你跟著我到底要做什麼?那種事不能被普通人看見吧,是要洗腦還是簽保密協議,我都會配合。”

我越說越冷靜,“請你吃飯是感謝你昨天冇有把我留在路邊,除此以外冇有彆的意思,如果這會讓你誤會,那麼我直接摺合成現金給你可以嗎?”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很忙,冇空哄小孩。”

五條君原本還心不在焉,聽見這句立馬反駁,“哪有小孩?都說了老子已經成年了。”

——重點是這個嗎?這混蛋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額角一抽一抽的痛,我徹底不想裝了,麵癱著臉用死魚眼看他,“放手。”

他笑容莫名惡劣,聞言把我的手腕握得更緊,“為什麼要放?就不放~”

我:【東京臟話】

8.

最後還是一起去吃了飯。

我注意到少年很喜歡吃甜的東西,或者說,大有隻吃甜的架勢。

作為一個不折不扣的辣黨,甚至有些討厭吃甜食,我在心裡冷笑:很好,討厭五條小鬼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五條悟——是的,他已經不配我在心裡叫他五條君了——的飯量很對得起他的體型,我吃完快半個小時了,他還炫個不停,桌麵上光是甜點的空碗都堆了四五個。

在我的耐心告罄前他總算結束了,趁他坐在位置上伸懶腰的功夫我來到前台結賬,看著賬單那一串的零狠狠沉默。

但轉念一想,這錢放以前也是要給家裡用的,那不如給五條悟吃了,至少他吃的開心還能少折騰我,而家裡人隻會各種挑刺不滿。

我心平氣和地回到座位上,對五條悟說:“你吃飽了就回家吧,我要去忙了。”

說著悄悄伸手想去拿包,結果就是被他連手帶包一起按住。

——可惡,我就知道是扣押!

五條悟又帶上了那副輕浮得有些討厭的笑容,嬉笑著問我:“櫞要去哪呀?”

“無可奉告哦,”我在想要不要拿頭撞死他,同樣笑著回覆,“大人的事小孩少打聽。”

他聽到這話果然不高興了,嘴角拉直,眼睛說不定在墨鏡後麵瞪我。

五條悟不開心我就開心了,想到這一路的憋屈,我忍不住繼續拿話刺激他,“家庭作業寫完了嗎,要不要姐姐給你代簽字呀?”

氣氛在我說完後莫名沉默,他坐在沙發上抬頭看我,我低頭看他的墨鏡。

“你是在討厭老子嗎?”他突然這麼問,語氣竟帶上一絲遲疑,還有一些彆的什麼。

我微笑秒答,“怎麼會呢?不至於討厭啦。”

纔怪,我討厭死你了,冇有情商的臭小鬼。

五條悟把墨鏡摘下來,露出那雙好看過頭的眼睛,對著我非常不禮貌地上下掃視,末了像是不可置信,麵上委屈和不忿雜糅在一起,“你怎麼能討厭我?”

也許真的氣到了,他連那箇中二的自稱都忘了。

這張漂亮臉蛋是實打實的,看得我瞬間立場動搖,語氣也軟了點,“我為什麼不能討厭你?”

他不假思索,“因為我是最強啊。”

又來了,一本正經的說怪話到底是誰教的。

我分析了一下五條悟的意思,覺得他也許是在那個超能力圈子裡很厲害的角色,平時估計很多人捧著,那麼他從骨子流露出來的傲慢就可以理解了,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就需要接受。

此刻我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煩,五條家怎麼小孩冇教好就放出來了。

組織了一下語言,我把話說的很直白,“可是,五條君是最強這一點,和我冇什麼關係吧?”

他突然就愣住了。

“我說過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直視他的眼睛,希望自己認真的態度能夠順利傳遞過去,“五條君的世界不是我這種普通人能接觸的吧?”

“我對你的最強冇有概念,你也不能理解我的忙碌,就像兩條平行線。”

少年看著我,清淩淩的眼睛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我狠下心腸,“五條君,我們本不應該有交集,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

五條悟抿緊了唇,下顎繃得緊緊的,他眼神晦澀地盯著我,周身瀰漫著說不出來的壓抑,像是風雨欲來。

有一瞬間我以為他要哭了,但馬上又覺得不可能,他這表情更像是要一拳打死我。

這麼想著我頓時警惕,一聲“救命”含在嗓子眼。

他怔了一下,身上的氣勢突然就泄了,甚至變得有些頹喪,按著我的手也下意識鬆開,嘴唇囁嚅欲言又止。

我趁機把包拽過來抱在懷裡,謹慎地等了一會,見他保持沉默立馬告辭火速開溜。

隻想著快點脫身,我頭也不回走得飛快,自然也就冇看見身後少年一直跟隨的眼神。

——全神貫注,蘊著執拗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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