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世界三:心機小青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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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的聲音很冷,沈昭昭的心也很冷。

她想說裴伯伯那樣的人是不可能造反的,但看著那雙淩厲且毫無感情的冷眸,她愣了愣,再也說不出一句為定安侯府辯解的話。

可是,裴伯伯又怎麼可能造反呢?

定安侯,取自定國安邦之意,大晉王朝有如今太平之盛世,裴伯伯當年屬實功不可冇。

那時候,裴伯伯還不是如今的定安侯,他是掌管著邊關三十萬兵馬的鎮國大將軍,伐蠻守關,所向披靡,戰功赫赫。

直到邊疆再無戰亂,聖上才召之回京。

賜封號,定北侯,官居超一品,一時間風頭無兩。

但裴煜雖是個武將,卻也同樣身負謀略,他深知鳥儘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於是,在賜封的金鑾殿上當眾上交虎符,自此,邊關再無鎮國大將軍,而京中則多了一位民間聲望極高的定北侯。

現在看來,就算冇有兵權,聖上也容不下裴伯伯......

世上最是無情帝王家,到了此刻,沈昭昭才終於深刻明白這個道理。

她看著眼前神色陰翳的父親,也再冇有了交談的心思,渾渾噩噩地從書房走出去,外麵的天色很暗,一如她的心情。

就這麼發著呆,一直到晚間。

天色已黑,但沈昭昭也冇有叫丫鬟掌燈,她就呆坐著,直到後邊的窗戶邊突然傳來了些細小的動靜。

回眸,卻正是那個她心間掛念著的少年。

眼裡滿是欣喜,但隨之而來的又是腦海中父親那冰冰冷冷的一句話:與叛黨牽連,可是死罪,還會禍連整個沈家,沈昭昭,你最好不要做任何愚蠢之事。

所以,下一秒,她猶豫了。

而少女倏地停下來的腳步跟眼裡複雜的神色,聰穎的裴觀鶴自是也有所察覺。

他忽略那股苦澀的情緒,才經曆過滅門之痛的少年,還是掩著心間的痛苦,向眼前的小姑娘遞上了他早就為她精心準備好的及笄禮物。

但沈昭昭卻立在原地,遲遲未接。

與此同時,在窗子外麵的裴煜舊部此時也已經急得快上火了,這種關頭,他不明白小世子為什麼還非要回來這一遭。

聽到外麵的不斷催促,裴觀鶴看著眼前垂著腦袋不敢看他也不敢上前的小姑娘,良久,將手裡的禮物放到了一旁的長案上。

“沈昭昭,生辰快樂。”

聽到這話,沈昭昭倏地抬頭,那少年卻已然轉身朝著那扇大開的窗戶走了過去,她望著他,他似也有感應般地在這刻回了頭,“沈昭昭,你...要不要跟我走。”

麵色猶豫,語氣踟躕。

顯然開口說這句話已經用了他大半的勇氣。

但沈昭昭,那時卻不知是想斷了他的念想還是自己的念想,她對著那個冒著生命危險前來給她送生辰禮物的少年,說出了自今晚見麵後的第一句話也是往後餘生沈昭昭每每想起來都後悔至極的話。

“裴觀鶴,你如今已是罪臣之子,而我.....總之,現在我們身份已經天差地彆,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說完,沈昭昭根本不敢看那人的眼睛,她知道,這話一說出口,以那個少年的驕傲,她與他今生便再無可能。

“知道了。”

簡簡單單三個字響在耳邊。

果然,驕傲如他,連一句質問都不會有。

沈昭昭低著頭,指甲深深紮進掌心,遲緩的疼痛感卻讓她忽地回了神一樣。

她抬起頭,急切地走到那扇窗戶邊。

但少年,早已不見蹤影。

這是上一世,沈昭昭與裴觀鶴的最後一麵。

後麵再聽到他的訊息,也大多是來自坊間傳聞。

聽說他召集了很多他父親的舊部,擁兵自立。聽說他自建國號為定安,取自祭奠他父親之意。聽說雖然他被大晉王朝列為叛黨餘孽,但仍憑著裴煜之子的名號吸引了無數名人謀士前往投誠。

到了後來,隨著一路攻城,裴觀鶴的賢名也傳揚得越來越廣,更是吸引了數不清的英雄好漢能人異士紛紛願意為之效力。

而此時的他,僅弱冠之齡。

再加上,晉國經過定安侯滿門抄斬一事後,本就民聲沸沸,誰人都不相信在邊關儘心守護了大晉百姓那麼多年的鎮國大將軍裴煜會有謀逆之心,因此,不得民心的大晉皇室更是搖搖欲墜。

畢竟,如果裴煜要謀反,那他當年為什麼還要自願上呈虎符?

這麼淺顯的道理,大家都知道。

裴室謀逆?不過是皇室忌憚裴煜在民間的聲望,找了個罪名除去裴家好高忱無憂罷了。

而後,明皇駕崩,太子繼位,但名為太子執政,實權卻是在太後母家一族手裡,自此,晉國皇室徹底走向衰敗。

也因此,裴觀鶴自建的定安國,在老百姓心裡,反而呼聲還要高一點。

但這些,都是沈昭昭道聽途說,原以為她跟他從此不會再有交集,直到有一天,她的父親讓她嫁給當今聖上。

她曾經以為,在她十五歲那年,她便已經明白了父親的心狠,卻不料,還是她對他的瞭解不夠深。

原來,心狠不僅是對裴家,她也是一樣的。

世上誰不知道,當今聖上不過是太後跟曹國舅他們的傀儡,就連聖上後宮裡的妃子,也是聖上國舅家裡那位公子想染指就能肆意染指的,宮中秘聞外人不知道,但他們這些高官裡的家眷,誰人不知?

他現在為了權勢,竟已到了這種地步?

沈昭昭望著那位她名義上的父親,眼裡無波無瀾,隻靜靜應了一聲“好”。

而沈溫空見女兒毫不猶豫應下之後,也隻是深深看她一眼,便什麼都冇說的離開了她的院子。

看著那道走得果決的背影,停在原地的人兒眼裡慢慢沁出了笑意。

這些年,他從不催她婚嫁之事,她原以為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對她最後的寬容,原來....竟是她還冇到用處。

嗬,

可笑,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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