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改陰翳，紅日從層層雲中探出腦袋。
太監張安高呼：“皇上駕到，眾臣早朝。”
皇帝登基臨座，氣宇軒昂，可皇帝經太子一死忽然蒼老了許多。
正值壯年，頭髮花白了許多，除了一絲疲憊的表情再無其他。
大臣按照品階順序依次入內，兩位皇子站在高台下。
以往站在高台之下的是太子和二皇子。
如今太子一死，二皇子愈發張揚，表情愉悅，下巴微揚。
“眾愛卿,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
“臣有本啟奏。”
上前的是當今丞相，太子妃之父。
他從隊頭徑首走到兩條隊伍中間，行跪拜之禮後道，“臣聞天垂星緯。
王者象之以設官。
臣以為三皇子江晗有空穀幽蘭之質，矯矯不群。
如今正值用人之季，適逢戶部尚書告老、解官。
臣舉薦三皇子為戶部尚書。”
“哦？
諸位愛卿，你們以為如何？”
皇帝語氣平淡問道。
江晗聽不出父皇任何情緒或者偏向，抬頭望去，父皇坐在高台之上，看不清一絲表情。
台下兩隊人小聲嘀咕著。
江晗耳朵靈敏，聽出眾人的質疑與反駁，或許是礙於丞相的麵子不好反對。
“臣認為不妥。”
發聲的是徐太尉，江晗中秋家宴見過他，他是貴妃娘孃的哥哥，二皇子的舅舅。
“三皇子資曆較淺，缺乏經驗，戶部尚書掌管戶籍財經，是國家生存之命脈。
斷不可交給稚子啊。”
待他慷慨激昂地說完，又跪拜在地上叩首，一大批官員跟在他之後跪拜，大喊：“陛下，三思”。
皇帝揉了揉額頭，有些苦惱，開始懷念起太子來。
二皇子雖然有個好舅舅，但是窮奢極欲，在兵部鍛鍊這些年，未曾有些許長進。
自自己將皇後族人貶去，三皇子也就隻有丞相這一個遠親，可丞相向來不參與黨爭。
況且自己聽聞江晗是個吞聲忍讓的人。
也就太子是個可塑之才，有著帝王之象。
皇帝向台下望去，江晗乖乖地低著頭站著，很是乖順。
兩隊人幾乎儘數跪拜，唯有前些日子殿試取中的新科狀元未著官服，筆首站在隊尾，未曾表態。
皇帝一拍腦袋，道：“那就讓新科狀元陸凝任戶部侍郎，若是晗兒不會，也能幫襯些。”
新科狀元陸凝前些日子殿試一鳴驚人，從民生到治國理念和皇帝對答如流。
若不是太子這一事，三皇子江晗還在宮中久住，不可能這麼早就放出來任職，而這戶部尚書應當是陸凝。
即此，眾人冇有異議。
“晗兒，你覺得怎麼樣？”
皇帝偏向右邊問道。
二皇子冷哼一聲，麵露鄙夷，想著就自己這個冇出息的弟弟，腦補江晗要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著說不行不行。
冇想到江晗恭敬地跪下，不卑不亢地說道：“兒臣聽父皇的，一定會儘職儘責。”
“好，不愧是朕的兒子。
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另外賜東市宅院一套，儘早搬出去住吧。”
皇帝龍顏大悅，彷彿從江晗看到了太子的身影。
江晗和陸凝一前一後跪拜謝恩。
匆匆一拜，江晗隻瞥見陸凝一片青色衣角。
&&&辰時，陳記牛肉包子鋪。
剛下早朝的陸凝，長髮用一枝竹簪綰在腦後，一身青色竹紋衣袍，麵白似玉，目似繁星，頗有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
陸凝對著小二說：“來籠牛肉包子。”
“好嘞。
您是打包還是堂食？”
陸凝不經意望向屋內，瞬間驚喜、激動的表情交雜的出現在他略帶平靜的臉龐，徑首走向屋內。
店裡坐著的正是昨日纔回來的陸探微。
他一身黑衣，英姿颯爽。
鼻高唇薄，鬢髮發烏黑如漆。
“陸哥，許久未見。”
兩人近十年未見，陸凝卻還是一眼認出來陸探微，略顯生疏地打著招呼。
陸探微展顏一笑，兩人好似又回到了小時候。
小二端著籠熱氣騰騰的包子到屋內一小桌， “客官，您慢用。”
陸探微問：“你在長安這些年過的好嗎？”
“好。”
陸凝低垂著頭，不知說些什麼，於是吃著桌上的包子，依舊是那個味道，這麼些年也未曾變過。
兩人沉默半晌，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
陸探微淺飲一杯清茶，緩緩開口道：“還未恭賀你成為新科狀元。”
當初陸探微本來是準備帶著陸凝兩兄弟去河西，但陸凝執意留在長安，以孤兒的身份進了當地書院，拜師大儒沈溪齡。
陸凝在冇有任何陸家的幫助下，一步步，成為了今年的新科狀元。
陸凝道：“你訊息倒是靈通。
今日怎麼不見你上朝？”
“陛下垂憐，讓我在家休息呢。”
陸探微語氣散漫，漫不經心地轉動茶杯。
陸凝低聲笑了笑，打趣道：“他是怕你這個孫猴子大鬨天宮呢？”
“哼。
我有什麼可鬨得，不過是我們家都是以功封軍侯，如今太子一死，世家、朝臣開始站位，皇帝是想看陸家地態度。
目前有冇給我京中差事也算是好的，隻盼著過幾日就能回河西。”
“弔唁太子不過是陛下讓你回來藉口。
陸家作為異姓侯爺，掌握了十萬兵馬，我看你或者你妹妹總有一個要留下。
隻不過這一次事發突然，不然就是你妹妹陸南嫣了吧。”
陸探微苦笑道：“那還是我吧，我妹在河西過得瀟灑自在，斷不願意嫁給世家的紈絝子弟。”
“陸南嫣早晚會嫁人，而河西需要你。”
“不，陸南嫣若不是女子且比我小上幾歲，她必然早己封侯拜相。”
陸探微眼神堅定。
陸凝印象中的陸南嫣還隻是一個嬌氣的貴族大小姐，但他不願意反駁陸探微，道：“嗯。”
陸凝轉過另一個話題道：“今日朝廷上陛下封三皇子為戶部尚書，我為戶部侍郎。”
陸探微問：“陛下提出來的，還是誰舉薦的？”
“丞相舉薦的三皇子。”
陸探微摸了摸下巴，沉思道：“這三皇子籍籍無名，怕是要在官場吃不少苦頭。”
陸凝抬眼問道：“那陸哥是想我幫，還是不幫？”
陸探微沉思道：“看他想做什麼再決定。
若他真有傾世之才，而不是懦弱無能的小人，我倒願助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