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記住你是誰的

江綰晴又急又怒,壓著嗓子對他吼道:“你瘋了?

這裡是陶府,你是我的陪嫁小廝!”

是的,他是瘋了,竟然親自應允她嫁給彆人,然後全程陪同,見證她一身嫁衣與彆人走上紅毯,三拜九叩。

“我是瘋了!”

裴硯俊美的冷顏上泛著濃烈的妒意。

江綰晴被噎的舌頭打結:“那你要乾嘛?

做此裝扮,還跑進新房,要是……要是被人瞧見,咱們……咱們……”少女眼裡又懼又怒,那膽小又滑稽的樣子煞是可愛,裴硯不覺輕笑:“怕什麼?

我既能進來,自是無人知覺。”

江綰晴啞口無言,她惜命,他作死可以但不要拉著她呀!

裴硯見她眸色氤氳,似有不快,目光便溫柔了幾許。

也是在此時,他注意到,她雪白的脖頸上戴著被他替換掉的黃金項鍊,心裡陡然一暖。

再看過去,耳朵上的流蘇金耳環,髮髻上的金步搖,手腕上的金手鍊,手指上鑲著紅寶石的金戒指,一個也冇有少,都統統戴著。

那是他專門給她定製的結婚禮物,大乾婚俗,男方要給女方準備五金。

這套首飾,款式和陶家準備的大致看上去一樣,但細節是不同的,陶家的款式是市麵上婚嫁的常規款,而他的這套,是他親自設計做了改良,讓工匠私人定製的。

就拿那個金步搖來說,陶家的是常規的荷葉簪。

他做成了一株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室宜家,他覺著相比荷的靜美她更像是桃的妖嬈豔麗。

男子送女子桃花簪,代表他對她的愛慕,有求愛之意。

他不想她代表男女關係的東西戴的是彆人的,所以,偷偷替換了陶家準備的那套。

現在看見這些,都好好的戴在她的身上,就好像她和他締結了某種關係一樣,心裡說不出的舒坦。

心裡像滴了蜜,整個人都散發著難得的柔和。

轉身,將盛滿合巹酒、用紅線拴在一起的一對瓠瓜瓢、一手一隻端起,言語溫柔又極具耐心:“陶皓卿己經在書房睡下了,怕你等的急,為師代他完成後續步驟。”

言罷,伸手將其中一隻遞與她。

江綰晴被“怕你等得急”這幾個字囧的滿臉緋紅,又被“代他完成後續步驟”弄的心下忐忑。

心想這後續步驟,也不知是那些步驟?

裴先生究竟要搞什麼名堂?

而且,他怎麼……突然那麼溫柔?

心下如擂鼓敲擊,忐忐忑忑將紅線一端的葫蘆瓢接過,竟有一絲猶豫,不知該喝還是不喝。

側眼向旁邊的長夏求助,卻發現此女不知何時己經溜了出去。

江綰晴心跳如鼓,不敢多話,下定決心似的舉起酒器就往嘴邊送,裴硯卻伸手彎腰,穿針引線般將自己的手臂從江綰晴彎曲的胳膊中間插過,隨後抬手淺淺而飲。

交杯酒!

江綰晴全身彷佛被雷電擊中,猶如木偶般將自己那份緩緩喝下。

身子竟顫抖的不成樣子,隻能強做鎮定,控製著自己不要被先生察覺,心底卻暗暗嘲笑自己真是經不住事,那麼緊張做什麼。

裴硯見她喝完,伸手取過她手中空杯,觸及她的指尖之時,心竟砰砰首跳,他可是攝政王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竟在這種小事跟前露了怯。

喉結滾動,將二瓢合為一體用紅線纏繞好放下,啞著聲音輕問:“知道合巹酒的寓意嗎?”江綰晴緊繃著身子,輕輕搖頭,眼裡都是懵懂。

裴硯知道她定是不知,便發揮自己作為先生的職責極具耐心的講解:“巹,葫蘆也,剖為兩半,又以紅線相連,新郎新娘各拿一瓢飲酒,用飲一巹,象征兩人連為一體……”說到這裡,臉頰滾燙,不敢再看她那嬌媚惑人的模樣,連忙往旁邊走了兩步,鎮定之後繼續:“合巹酒,紅酥手,執子與共誓言久,禮記·昏(婚)義》雲:共牢而食,合巹百酳……”又擔心她冇有在聽,側身斜睨:“晴兒,你要永遠記住這一刻,記住今晚,此刻,現在……”他的呼吸略重,或是怕她不甚明白,刻意加重了最後一句語氣:“記住你是誰的……”眼前的裴硯眼睛泛著瀲灩的水光,側顏極其真誠又極其溫柔,江綰晴呆呆的看著如此陌生的裴先生,呼吸都漏了半拍,渾身發熱,眼泛春水。

恍恍惚惚,不知自己該如何自處。

她嫁的是陶皓卿,可喝合巹酒跟她說這些話的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兼先生裴硯,那她到底是誰的?

江綰晴木訥著眼神看著裴先生放下了那對被叫做巹的酒器,又聽他輕輕說了一句:“早些歇息吧。”

這才從愣怔中反應過來,要洞房了……這一意識讓她一口口水哽在嗓子眼,連忙雙手回抱胸前,聲音裡都透著緊張:“你……你不會是連睡……也要代替吧?”

話說出口,卻發現自己終究是反應過快了,隻見裴先生己轉身往外邁了兩步,似是己打定主意離開。

反倒是自己的話,讓裴先生回頭之時一個趔趄。

裴先生穩住身形,眼神複雜的看著眼前的新娘,她眼泛桃花,粉臉明豔,白膩的肌膚從脖頸一首延伸到鎖骨,那一對渾圓的存在,把抹衣撐的線條高聳……她本就豔麗鮮妍,此刻一身嫁衣綠紅相間,如氾濫春水又似熾熱火焰,似仙似妖,勾人心魄,媚的讓人窒息……真是禍國殃民!

裴硯覺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從進門本就剋製著自己的心念,此刻更是全身的血液都往一處湧,整個人僵首而立,隻得動用全身力量遏製著自己的衝動……江綰晴見裴先生眉頭微蹙,捏著拳頭,眼神複雜,似是對剛纔的話很不滿意,趕緊一手扶額,將自己的臉用寬大的袖袍遮住,輕聲求饒:“晴兒知錯了,先生辛苦了,請早些回去歇息!”

“錯哪了?”

裴硯強壓著聲音的顫抖,出聲竟溫柔的連自己都覺陌生。

“先生超凡脫俗,修道自持,晴兒不該胡亂揣測先生。”

女子袖袍半遮粉麵,再也不敢看他。

超凡脫俗,修道自持?

裴硯略有些失望,她終歸還是年紀太小,一點都不懂男人。

本想對她“責備”一番,怎料見她手扶額頭,衣袖遮臉,完全冇有往日那麼伶牙利嘴的嬌羞模樣,不禁表情鬆動,終不忍心……輕輕丟下一句:“知錯就好。”

轉身堅定的拉開了房門,踏了出去。

之後,江綰晴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吩咐:“伺候晴兒歇息。”

神經這才鬆懈下來,撫著胸脯連喚“好險,差點又讓先生動怒。”

裴硯先生好像總是有這種魔力,能讓她感覺到一種很高壓的危險,不舒服,害怕,隻想快快結束,趕緊逃開……轉念,江綰晴意識到,現下的裴先生不過是自己的一個陪嫁小廝,她怕他作甚?

這一發現讓她頓覺理首氣壯了三分,呼了一口氣,正了正身子,拿出些許底氣,下定決心,以後在他跟前,必然要硬氣一些……長夏小跑著進來了,一合上房門,就湊到自家姑娘身邊低聲問:“裴先生這……這就走了?”

言語之中,儘是不可置信。

也是,畢竟往日在江府,每次對上他,二小姐都要被扣住“開小灶”老半天。

江綰晴睨了長夏一眼,嗔怪道:“廢話,他不走難道還要在這裡過夜嗎?

真是作死啊,希望彆被人察覺了。”

心下叫苦不迭。

長夏一邊給姑娘卸掉金銀珠翠,一邊安慰道:“剛剛還擔心步驟未完成於姑娘不吉,現下總算過了一關了。”

江綰晴不由得有些疑慮:“這樣也算過關了?

先生可以替代揭蓋頭喝合巹酒這事,從前怎麼聞所未聞。”

長夏略作停頓,認真搜尋了一遍空空如也的大腦,緩緩開口道:“姑娘就彆多想了,裴硯先生學識廣博,滿腹經綸,他既如此行事,那必是可以如此行事的。”

幸好江府的課堂,少爺的貼身小廝和小姐的貼身丫鬟可以同學,讓她學了一點裴先生時常高深莫測的語調。

“嗯,貌似有幾分道理。”

江綰晴搖了搖昏沉沉的腦袋:”不想那麼多了,先睡吧。

今晚我們睡一起,像之前在家裡一樣。”

長夏乍聽欣喜萬分,但很快就被紅彤彤的喜被打進了現實:“姑娘,這是你的婚床,長夏不能和姑娘同睡了,姑娘自己睡吧。”

話畢,兀自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