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外六篇:蓮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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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夢蓮花塢。

試劍堂外,

夏蟬鳴噪;試劍堂內,一片**陳橫、不堪入目。

十幾名少年打著赤膊,

一片片貼在試劍堂內的木板地上,時不時翻個身,

彷彿十幾片烤得滋滋作響的煎餅,發出垂死的咕噥。

“熱……”

“死了……”

魏無羨眯著眼,迷迷糊糊心道:“像雲深不知處那麽涼快就好了。”

身下那片木板又被體溫同化了,於是他翻了個身。恰巧,

江澄也翻了個身,兩人擦了個邊,

胳膊搭著了腿,

魏無羨立刻道:“江澄,

把你胳膊拿開,你像塊炭。”

江澄道:“你腿拿開。”

魏無羨道:“胳膊比腿輕,

我拿腿更吃力,

還是你拿胳膊吧。”

江澄怒了:“魏無羨我警告你不要太過分,

閉嘴不要說話,越說越熱!”

六師弟道:“你們不要吵了行不行,

我聽你們吵都覺得好熱,汗都流得更快了。”

那邊已經一掌劈來、一腳蹬去了:“快滾!”“你滾!”“不不不,你請滾!”“別客氣,你先滾!”

眾師弟怨聲載道:“要打出去打!”“你們一起滾了好不好啊求求你們!”

魏無羨道:“聽到冇有,

大家讓你出去。你……放開我腿,

要斷了大哥!”

江澄額頭青筋暴起,

道:“明明是讓你出去……你先鬆開我胳膊!”

這時,外邊的木廊上傳來一陣裙襬曳地的沙沙響動,兩人頓時閃電一般分開。旋即,竹簾被掀起,江厭離探頭往裏瞄一瞄,道:“呀,原來你們都躲在這裏。”

眾人連聲道:“師姐!”“師姐好。”有容易害臊的忍不住雙手交疊遮胸,躲到角落裏去了。

江厭離道:“今天怎麽偷懶不練劍啦?”

魏無羨訴苦道:“這麽毒的日頭,校場曬死了,去練劍要脫一層皮。師姐不要告訴別人。”

江厭離仔細端詳了他和江澄一下,道:“你們兩個是不是又打架啦?”

魏無羨道:“冇有哇!”

江厭離的身子也鑽進來了,她端著一盤東西道:“那阿澄胸口的腳印是誰踹的?”

魏無羨一聽留下罪證了,連忙去看,果然有。可已經冇人在意他倆有冇有打架了,江厭離手上端的是一大盤切好的西瓜,一群少年蜂擁而上,三兩下便分完了,坐在地上相對啃瓜。不一會兒,瓜皮就在盤子裏堆成了個小半山。

魏無羨和江澄無論乾什麽都是要比一比的,吃個西瓜也不例外,橫刀奪瓜,損招不斷,鬥得旁人避之不及,連忙給他們騰出了一塊空地。魏無羨一開始吃得還賣力,吃著吃著,忽然“噗”地笑了一聲。

江澄警覺地道:“你又想乾什麽。”

魏無羨又拿了一塊,道:“冇!你不要誤會。我冇想乾什麽,我就是想起了一個人。”

江澄道:“誰?”

魏無羨道:“藍湛。”

江澄道:“你冇事想他乾什麽,想念罰抄的滋味不成?”

魏無羨吐籽,道:“想他好玩兒唄。你不知道,他可有意思了。我跟他說,你們家的飯菜太難吃了,我寧願吃炒西瓜皮也不願吃你家的飯,你有空到我們蓮花塢來玩啊……”

話音未落,江澄一掌拍歪他的瓜:“你瘋了叫他來蓮花塢,給自己找罪受嗎?”

魏無羨道:“你急什麽,我瓜都差點飛了!我就說說而已,他當然不會來了,你啥時候聽說他自己一個人跑出去玩兒過冇有。”

江澄義正辭嚴道:“先說好,我反正拒絕他來,你不要亂請。”

魏無羨道:“冇看出來你這麽討厭他啊?”

江澄道:“我對藍忘機冇意見,可萬一他真的來了,我娘看了別人家的孩子要是有話說,到時候你也別想好過。”

魏無羨道:“冇事,來了也不怕,真要是來了,你就跟江叔叔說讓他跟我睡,我保證不出一個月就能把他逼瘋。”

江澄嗤之以鼻:“你還想跟他睡一個月?我看不出七天你就被他捅死了。”

魏無羨不以為然道:“怕他嘛。真要打起來他還不一定是我對手呢。”

眾人連連附和起鬨,江澄口裏譏笑他厚顏,但心裏其實知道魏無羨所言不假,並非自吹自擂。江厭離坐到兩人中間,道:“你們在說誰呀?姑蘇交到的朋友麽?”

魏無羨高興地道:“是啊!”

江澄道:“你這‘朋友’當得太好意思了。你去問藍忘機,看他肯不肯要你。”

魏無羨道:“快滾。他不要我我纏死他,看他肯不肯。”轉頭對江厭離道,“師姐,你知道藍忘機嗎?”

江厭離道:“知道呀,就是大家都說很俊很有本事的那位小藍二公子嗎?果真很俊麽?”

魏無羨道:“很俊的!”

江厭離道:“比你呢?”

魏無羨想了想,道:“可能稍微比我俊一點點吧。”

他兩隻手指比了很小很小的一段距離。江厭離一邊收盤子,一邊莞爾道:“那看來是真的很俊了。交到新朋友是好事,今後冇事的時候你們可以互相串門玩了。”

聞言,江澄噴瓜,魏無羨連連擺手:“罷了罷了。他們家那地方,飯又難吃規矩又多,我可不去了。”

江厭離道:“那你可以帶他來玩嘛。這次就是個好機會,怎麽不請你朋友來蓮花塢一起住一段時間?”

江澄道:“阿姐你聽他瞎說。他在姑蘇可招人嫌了,藍忘機哪肯跟他回來。”

魏無羨道:“什麽話!他肯的。”

江澄道:“醒醒,藍忘機叫你滾,聽到冇?記得嗎?”

魏無羨道:“你懂什麽!他雖然表麵上叫我滾,但我知道他心裏一定很想跟我到雲夢來玩,想得不得了。”

江澄道:“我每天都在想一個問題,你到底是哪裏來的這麽多自信?”

魏無羨道:“不要再想了,同一個問題想這麽多年還冇有答案,換我早就放棄了。”

江澄搖了搖頭,正待摔瓜,忽聽一陣氣勢洶洶的腳步飛馳聲,一個森寒的女聲遠遠傳來:“我說這人一個個的都躲到哪裏去了,我就知道……”

眾少年臉色大變,紛紛奪簾而出,恰好撞上虞夫人從長廊那頭轉來,紫衣翩翩,卻氣勢洶洶,丹目含煞著實駭人。一見這一群少年個個打著赤膊赤腳,不成體統、不堪入目的模樣,虞夫人的臉好一陣扭曲,兩條細眉更是揚得就快飛起。

眾人心道“壞了!”,魂飛魄散,拔腿便跑。見狀,虞夫人終於反應過來了,大怒:“江澄!給我穿上衣服!赤條條的野人一樣,像什麽鬼樣子!讓人看見了我臉往哪兒擱?!”

江澄的衣服就紮在腰間,聽母親罵了,忙不迭囫圇一套。虞夫人又罵道:“你們呢!阿離在這兒冇看到嗎?一群死小子在姑孃家麵前脫成這副德行,誰教你們的!”

當然,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帶的頭。所以虞夫人下一句照例還是:“魏嬰!我看你是要死!”

魏無羨大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師姐會來!我這就去找衣服!”

虞夫人更怒:“你還敢跑,給我滾回來跪下!”說著一鞭子就出去了。魏無羨感覺背上火辣辣得一痛,“哎喲”大叫一聲,險些打滾。這時,虞夫人耳邊突然有人幽幽地道:“阿孃,你吃不吃西瓜……”

虞夫人被不知道從哪裏忽然冒出來的江厭離嚇了一跳,就這麽一耽擱,那群小賊全都無影無蹤了,氣得她轉頭去擰江厭離的臉,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江厭離被母親擰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一點,含含糊糊地道:“阿孃,阿羨他們躲在這裏消暑,我自己找來的,你不要怪他們……你……你吃西瓜嗎……不知道是誰送的,不過很甜。夏天吃西瓜,解暑消火,又甜又多汁,我給你切好……”

虞夫人越想越氣,再加上天熱口渴,居然真被她說得想吃了,如此一來……更氣了。

那頭數人好容易逃出了蓮花塢,衝向碼頭,躍上小船。好久都無人追出,魏無羨這才放了心。他使勁兒搖了兩下船槳,感覺後背還疼,扔下槳給其他人,坐下來摸了摸那片**辣的皮肉,道:“青天白日冤,咱們講講道理,明明大家都冇穿衣服,為什麽罵隻罵我,打也隻打我?”

江澄道:“一定是因為你不穿衣服的樣子最辣眼睛。”

魏無羨看他一眼,突然縱身一躍,紮入水中。其餘人也響應號召一般,紛紛下水,瞬息之間隻留了江澄一個人在船上。

江澄發覺形勢微妙不對,道:“你搞什麽鬼?!”

魏無羨滑到船側,猛地一掌拍去。船隻整個地翻了過去,在水裏很有分量地一沉一浮,肚皮朝天。魏無羨哈哈大笑,跳上船底,盤足坐了,對著江澄摔下去的那一側水喊道:“眼睛還辣嗎江澄?應個聲,喂,喂!”

喊了兩聲,無人應答,隻有咕嚕咕嚕一串水泡冒上來,魏無羨抹了把臉,奇怪道:“怎麽這麽久還冇上來?”

六師弟也遊了過來,驚道:“不會淹死了吧!”

魏無羨道:“怎麽可能!”正要下水去拉江澄一把,忽聽背後一聲大喝,他“哎喲”一下,給人從背後一把推下了水,船隻又**地翻了個麵。原來江澄給他掀下水後潛下水底繞了個圈,繞到了魏無羨背後。

兩人各偷襲得手一次,開始在水中繞著一條船警惕地打轉,其餘人則撲騰著水花,散開在湖裏看熱鬨。魏無羨隔船叫囂道:“你抄凶器算什麽,有本事把槳放下,咱們空手比過。”

江澄獰笑道:“你當我傻,我一放你就搶過去了!”他手上運槳如風,打得魏無羨連連退避,眾師弟嗷嗷叫好。魏無羨左支右絀,百忙之中,抽空辯白道:“我哪有這麽無恥!”

四周噓聲一片:“大師兄,你也有臉說這句啊!”

接下來,眾人陷入了混亂的水戰,什麽大慈大悲杵、百毒蛇蠍草、奪命噴水箭——魏無羨一腳踹了江澄,好容易趴到船上,“呸”地吐了一口湖水,舉手道:“不打了不打了,休戰!”

眾人都頂著滿頭綠油油的水草,打得正酣呢,忙道:“為什麽不打了,打呀!打呀!落了下風就求饒?”

魏無羨道:“誰說我求饒了,回頭再打過。我是餓了打不動,先弄點東西吃。”

六師弟道:“那咱們回去嗎?晚飯開飯前還能吃幾個西瓜。”

江澄道:“現在回去,除了鞭子可冇別的給你吃。”

魏無羨卻早有主意,宣佈道:“不回去。我們去摘蓮蓬!”

江澄嘲道:“是‘偷’吧。”

魏無羨道:“每次又不是冇補錢!”

雲夢江氏在這一帶時有照顧附近人家,除水祟不收取報酬,方圓數十裏,不說幾個蓮蓬,哪怕是劃一片湖專門種給他們吃也是樂意的。每次家中少年出去吃了人家的瓜、捉了人家的雞、藥暈了人家的狗,事後江楓眠也會派人一一補上。至於為何非要鍥而不捨地偷來吃,倒不是流氓紈絝作風,無非少年人好玩兒心重,貪那一點被人笑笑罵罵追追打打的趣味罷了。

眾人上了船,劃了好一陣,到了一片蓮湖附近。

好大一片蓮湖,青翠翠的。碧葉層層疊疊,小的如盤,大的如傘。外邊的低一些疏一些,平平鋪在水麵上;裏邊的高一些擠一些,足夠遮掩載人的船隻,但若是看到哪裏一群蓮葉挨肩擦頭地騷動起來,便知道是有人藏在裏麵做小動作了。

蓮花塢的小船滑進這片碧綠的天地底,四周掛滿了鼓囊囊的大綠蓮蓬,一人撐船,其餘人便開始對它們動手動腳起來。大頭大腦的蓮蓬長在細長的蓮莖上,蓮莖平滑的綠杆上生滿小刺,但不紮人,一折,脆生生地便斷了。他們都是連著一段長長的莖一起折了,回去後還可以找個瓶子,插在水裏養著,聽說這樣會多鮮嫩幾天。魏無羨也隻是聽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他就是這麽信誓旦旦告訴別人的。

他折了幾枝,隨手剝了一個,顆粒飽滿,扔進嘴裏,嬌嫩多汁,邊吃邊隨口胡哼瞎唱著什麽“我請你吃蓮蓬、你請我吃什麽”,被江澄聽到了,道:“你請誰吃?”

魏無羨道:“哈哈,反正不是你!”正準備摘個蓮蓬砸他臉,忽然“噓”了一聲,道,“死了,今天老頭在!”

老頭就是在這片水裏種蓮蓬的老農。到底有多老,魏無羨也不知道,反正在他看來,江楓眠是叔叔,比江楓眠大的一律都可以被稱為老頭。打魏無羨記事起他就在這片蓮塘了,夏天來偷蓮蓬,被抓住後就會被他打。魏無羨時常懷疑這老頭是個蓮蓬精轉世,因為他對自己家湖裏少了幾個蓮蓬瞭如指掌,少了幾個打幾下。蓮湖裏劃船,竹篙比槳好使,砰砰砰!打在身上痛極了。

眾少年也都吃過幾桿子,當下都噓道:“快跑,快跑!”忙不迭抄槳,落荒而逃。七手八腳,劃出了蓮塘,做賊心虛地回頭一看,老頭的船已經穿出了重重蓮葉,在開闊的水麵上滑行。魏無羨歪頭,看了一會兒,忽道:“奇怪!”

江澄也站了起來,道:“那船為什麽走得這樣快?”

眾人一看,那老頭背對他們的方向,正挨個數著船上的蓮蓬,竹篙放在一邊,冇動,船隻卻走得又穩又快,竟是比魏無羨他們的還快。

眾人都警惕了起來。魏無羨催促道:“劃過去,劃過去。”

兩邊船靠得近了,眾人看得分明,老頭的船邊,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白影在水麵下遊蕩!

魏無羨回頭,食指抵在唇上,示意眾人小心,莫要驚了老頭和下麵那隻水鬼。江澄點頭,劃船隻帶出無聲的水波,動靜幾近於無。當兩船相距約三丈時,一隻青白色的手從船底**地揚起,從老頭堆滿船的蓮蓬裏,偷偷抓走了一個,無聲無息潛入水底。

片刻之後,兩個蓮子米的殼子浮上水麵。

一群少年驚呆了:“不得了,這個水鬼也偷蓮蓬啊!”

老頭終於發現身後來了人,一手抓著一隻大蓮蓬,一手抄竹竿轉身。這動作驚了水鬼,哧溜一下,白影冇了。眾人忙道:“哪裏跑!”

魏無羨撲通入水,紮進水底,不一會兒便拖著一個東西鑽出來,道:“抓住了!”

隻見他手裏提著一隻小水鬼,膚色青白,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模樣,十分惶恐,在一群少年的注視下幾乎要縮成一團。

這時,老頭一竿打來,罵道:“又來搗亂!”

魏無羨背上剛捱了鞭子,又吃了一竿,“嗷”的一聲差點鬆了手。江澄怒道:“好好說話,乾什麽動手打人,好心當成驢肝肺!”

魏無羨忙道:“冇事冇事。老……老伯你看清楚,我們不是鬼,這隻纔是鬼。”

老頭道:“廢話,我隻是老,我又冇瞎。還不把它放了!”

魏無羨怔了怔,但見這被他捉住的小水鬼連連作揖,黑眼睛濕漉漉的,一副很可憐的樣子,手裏還揪著剛纔偷的那個大蓮蓬捨不得鬆手。蓮蓬掰開了,看來是還冇來得及吃幾顆,就被魏無羨揪上來了。

江澄心道這老頭簡直不可理喻,對魏無羨道:“你別放,咱們把這水鬼抓回去。”

聞言,老頭又舉起了竹篙,魏無羨忙道:“別打別打,我放它下來就是了。”

江澄道:“別放,萬一這水鬼殺人替死怎麽辦!”

魏無羨道:“這水鬼身上冇血腥氣,他年幼遊不出這片水,最近這片水域冇說死過其他人,應該是冇害過人的。”

江澄道:“就算之前冇害過,今後也不一定不會……”

話音未落,竹篙呼呼飛到。江澄吃了一記,大怒:“你這老頭不分好歹嗎?!知道是鬼不怕被它害了啊!”

老頭也很理直氣壯:“一隻腳都進棺材的人還怕什麽鬼。”

魏無羨料想它也跑不遠,便道:“別打了別打了,我鬆手了!”

他當真鬆了手,那水鬼嘩啦一下躥到老頭船後,似是不敢出來了。

魏無羨**地爬上了船,老頭從船上挑了個蓮蓬,丟進水裏,水鬼不理。老頭又挑了個大的,再丟進水中,蓮蓬在水麵上沉浮幾下,忽的半個白腦袋鑽出水麵,像條大白魚一般,把兩個綠蓮蓬叼進水底了。再過一會兒,水麵上又浮起一點白色,水鬼把肩和手也露出來,縮在船後,埋頭“咯吱咯吱”地吃了起來。

眾人看它吃得津津有味,不禁納悶。

眼看著老頭又丟了個蓮蓬進水,魏無羨摸了摸下巴,有點不是滋味,道:“老伯,為什麽它偷你的蓮蓬,你讓它偷,還送給它吃。我們偷你的,你就要打?”

老頭道:“它幫我推船,給它幾個蓮蓬吃吃又有什麽?你們這班小鬼?今天偷了幾個?”

眾人訕訕,魏無羨眼角一瞄,船肚子裏堆了幾十個不止,心道不妙,忙道:“走著!”

幾人當即抄槳,那老頭揮舞著竹篙迎麵衝來,船行如風,頭皮一麻,隻覺那竹篙馬上就要敲到,連忙撒開四肢,劃得要瘋了。兩艘船繞著一大片蓮湖逃了兩圈,眼看越追越近,魏無羨已經吃了好幾竿子,而且發現竿子隻衝著他來,抱頭大叫,道:“不公平!為什麽隻打我!為什麽又隻打我!”

眾師弟道:“師兄你頂住啊,都靠你了!”

江澄也道:“是啊,你好好頂著。”

魏無羨大怒,“呸!我頂不住了!”他抓了船上一隻蓮蓬,扔出去道,“接著!”

那是很大的一隻蓮蓬,掉落到水裏,“咚”地濺起水花。老頭的船隻果然一頓,那隻水鬼歡歡喜喜遊過去,撈了蓮蓬來吃。

趁此機會,蓮花塢的船終於得了個空,逃掉了。

回去的時候,一名師弟道:“大師兄,鬼能吃出味道嗎?”

魏無羨道:“一般吃不出吧。不過我看這隻小鬼,大約是……是……阿……阿嚏!”

日頭落了,風來了,吹一吹,涼意上來了,冷絲絲的。魏無羨打了個噴嚏,揉了揉臉,接著道:“大約是生前想吃蓮蓬吃不到,偷偷來摘的時候掉進湖裏淹死的。所以……啊……啊……”

江澄道:“所以吃蓮蓬就是在了執念,會有滿足感。”

魏無羨道:“唔,對。”

他摸了摸新舊傷交加的後背,還是忍不住把心裏的話問出來了:“這可真是千古奇冤,為什麽每次一有什麽事,永遠都隻打我?”

一名師弟道:“你最英俊。”

另一人道:“你修為最高。”

再一人道:“你不穿衣服最好看。”

眾人紛紛點頭,魏無羨道:“謝謝大家的讚譽,我聽得都有點起雞皮疙瘩了。”

師弟道:“不客氣啊大師兄。每次都是你擋在前麵,你值得更多呀!”

魏無羨驚訝道:“哦?還有更多,說來聽聽。”

江澄聽不下去了,道:“都住口!再不好好說話,當心我紮穿了船底,一起死了乾淨。”

這時,途經一片水域,兩岸是農田。田裏有幾名身姿嬌小的農女耕作,見他們的小船駛過,奔向水邊,遠遠招呼,道:“哎——!”

眾人也“哎”地應了,七手八腳去捅魏無羨:“師兄,叫你呢!人家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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